□ 王　政

　　位于横坡村沟东的山坡之上，有一座观世音菩萨的道场，叫道场庙，据说，这里的菩萨很有灵气。有两位古稀老人在那里看护了几十年，儿女们为了照顾老人方便，想让其父母迁回到坡东的老院里去居住，可两位老人宁是不肯，直到寿终。这是为什么呢？且听在下娓娓道来。

　　一、临大难，顽童化险；警世人，恶婆遭焚

　　话说横坡村有一位张家老婆婆，所生三子一女。丈夫早年去世，凭着起五更，睡半夜，吃糠咽菜，辛勤劳作硬是将这四个孩子养大成人。虽说家贫如洗，但一副好心肠受到了全村老少的敬仰。谁家有事，就是再忙，也要把自家的事放到一边，出手相助。在最小的儿子只有两三岁时，家里出了两件令全村人想像不到的事。

　　有天清晨，外面下了一夜大雪，冀家老大出得门来，正准备拿上扫帚扫雪，觉得有些奇怪，“噫，老妈平时总比我起得早，怎么今天还没起床？”再一看也无老母出门踩下的脚印，好像还有一缕轻烟从窗缝里往外渗。这是怎么回事？冀老大好不纳闷。于是，便走近了老妈的窗前，轻轻拍了几下，无人应答，又拍了几下还是没有回音。这下冀老大急了，急忙去叫还在西窑里睡懒觉的老二。冀老二是个好吃懒做的花花公子，只哼了一声便又睡去了。老大急了，于是又去叫老三。老三是个忠厚汉子，很是尊重老大，一听大哥的话，便一个鲤鱼打挺，起身出来了。老三也是个火暴性子，一听老二叫了还没起来，便一怒之火向着老二的窗户上一阵捶擂。老二总算沓来沓来地出来了，嘴里还不断说着些埋怨的话。

　　兄弟们再去敲老母亲的窗，还是无声无息。怎办呢？老三口快：“把窗户捣开吧！”可兄弟三人弄了半天窗户也没弄开，因为老太太的窗户也太严实了。不用说门，就是窗户也是上着两道大栓杆。兄弟们商量，只有搬梯子从天窗进家了。天窗捣开了，一股浓烟带着焦臭味喷涌而出，差些将天窗上的老三熏倒。不管咋地，老三冒烟首先爬入屋内，打开窗户和还上着锁的门。兄弟仨进门一看到“啊！”不由得一片惊呼，哭倒在地。

　　老太太死了，死得既惨，死得也怪。人是烧死的，可火源从何而来呢？屋内一切完好无损，就是老太太铺的半尺厚的褥子四周也是好好的。枕头跟前的引火之物也是好好的，可是老太太却被烧得卷曲成一团。

　　冀家是大户人家，清堂高屋，骡马成群，在方圆村子里也算首户了。冀家书香门第，仁厚和道，唯独这位老太太与冀家人区别极大。从打嫁到冀家以来，几十年很少和外人说过话，也极力反对丈夫儿子们做好事。平时从不往门外迈出半步，有时在大门门口凉凉风，一见有人过来，便骂骂咧咧地返身回去了。你说，谁招惹过她？在她的眼里，这些个穷人都是她的敌人，早就该死。然而，天道不容，偏偏死的是她。老百姓有句名言说那些绝骨头：关了门子火烧死；出了门子水淹死，这句话看来应验了。

　　就在冀老太死了的当天晚上，张家老婆婆做了个梦。梦见有一个白胡子老汉告了她一句话，说：“有你家的一个仇人死了，死了的是个坏人。你可不能去帮这家人的忙。否则你没好果子吃。”说完，一声鸡叫把张老婆叫醒了。

　　梦，不就是做了个梦嘛，虽说张老婆有些奇怪，但也并没将这个梦当作件事，该做什还是做什。正准备给下煤窑的大儿子做饭，只见有一人头裹一头白布进了柴门（门是虚设，用不着关，因为小偷根本就不进来），这是张老婆的奶儿。入门来，便一跪到地，带着泣声说：“大娘，我妈过世了，请你老人家过去照料照料。”老人家一惊，说道：“怎，是真的？没听说有什病呀什的嘛。”“是真的。想麻烦你老人家几天。”“哎，老天爷，怎又收了一个人呢？”又说：“好吧，冀家侄子，看俺孩们面子，大娘能不管吗？行，一会等你年哥吃了饭，大娘就过去。”

　　说实在话，这是张老婆，要换成我，肯定不去，并且昨晚还做了那个梦。这死了的和张老婆还真是仇人。

　　原来十年前，张老婆生了她的第二个孩子，是个小子。在同一天，冀老太也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儿子。三天后，张家的孩子虽说家道穷，却是有奶吃；反而富家婆生下儿子后，反而没奶吃。冀老太听说后，便吩咐她丈夫去和张家说，让张家婆姨奶她儿子。说好每月两块现洋。张家男人为了自己的儿子，也知道冀家婆姨的心眼不好，不想让老婆去。可张家婆姨，为了能贴补些家用，而且是两块现洋啊，于是，含着两眼泪壳壳，满口答应去了冀家。结果，冀家的儿子吃得白白胖胖，张家小子却瘦成了根柴。冀家婆姨怕自己儿子吃不好，硬是根本不让张家婆姨回张家去了。否则的话，不但不给奶子钱，还得和张家打官司。并且张家婆姨还得为冀家干永也干不完的活。冀家男人过不了老婆的关，也只能由着老婆胡来。最后，张家二小子夭折了。

　　这时，张老婆婆想起她二小子的惨死，眼里不由得滴了几滴泪花，叹了一声：“哎，算了吧，死人不能怪。”收拾完家里，张老婆急匆匆向冀家赶来。裁孝、剪纸……忙活到下午了，忽然一个十来岁小孩急匆匆跑来说：“大娘，你家十日从窑顶上跌下的了。”十日是张老婆的三儿子。张老婆一听，如雷轰顶，几乎昏了过去。她正往出事地赶，只见她的十日灰头土脸地来了。噫！这是怎回子事呢？是那小子说谎恶作剧？还是……原来，事故是真的，只是有惊无险。十日和一群小孩在窑顶上的花栏边上跑，看谁的胆子大，结果一不小心跌下去了。下面是车马道，按现在说法足有四五米高，跌下去能有好事吗？可你还别不相信，就有奇巧的事，正好跌在一堆活土上，一点皮肉也没伤着。就这，吓得张老婆还抱着儿子好一顿大哭。

　　事情过去了，可这一两天内发生的事却在这个小山村嚷开了。有人说，张老婆梦见的那个白胡子老汉就是道场庙里观世音菩萨的化身，是在考验张老婆的心，看你是真好人？还是假好人？一传十，十传百，从此道场庙的香火旺了起来。

　　真个是：

　　做人岂可卖良心，善恶须知有天评。

　　天上凡间同一理，公平处事乐无垠。

　　二、赎母罪，孝子施慈善；守神堂，张冀同修好

　　上回书说到在横坡村出得两大奇事，一时间四邻八乡传为佳话，最为震撼的是冀家兄弟。出事后，村里人三个一群，五个一伙，人们将这件事当成每见必谈的话题，唯独冀家兄弟不敢见人，难以抬头。总觉得人家张家是人人赞扬，说冀是做了缺德事遭到报应。要不说，人不光是有了钱就好，其实心里不舒服比没钱也难受。

　　张老婆虽然和冀家是仇人，但对于冀老太的死，还真是从心里有些难受。当时，要说吧，和冀家是雇佣关系，但冀家老大毕竟是自己奶大的，不敢当面对其表示亲切，而从骨子里还真喜爱这个奶儿。看到冀家人出门腰不敢直，张老婆从她心里产生出了几丝的怜悯之情。这天，张老婆亲自来冀家串门了。除了做丧事和做顾工，在平时，村里人绝对没有任何那一位不请自到地进入过冀家的门坎。老婆开了横坡村的先例。实际上，冀家人除过那个死鬼之外，家里哪一位对人也不错。只是那死鬼把持得利害，一家人谁也过不了她这一关。

　　张老婆直奔冀老大的住所，（但也不失通报打招呼的礼貌）。冀老大赶紧迎出门来惊讶地说：“大娘你怎来了。”说着两眼已红了，哽咽着，差点没掉下泪来。赶忙又叫他的那几个弟弟：“老二，老三，快过这来，张家大娘来了。”老母亲走了，总算能和自己的奶妈说上几句贴心话了。但话到嘴边，总是被什么给掩回去了。

　　张老婆说：“成日（冀老大小名），俺孩儿们什也不用说了，大娘知道俺孩儿们的心。你妈也不能全怪她，生在大户人家的闺女，和咱穷山村的人是不能一样的，她也太可怜了。事情过去这些年了，俺孩们也不要太责怪谁，还是要挺起腰来，要不会生出病来，还是好好地闹世务吧。”

　　张老婆的造访，对于冀家人来说，很感欣慰。张老婆虽说是一个农家穷老太婆，可在村里人的眼里是一位非常受尊重人物，老婆子的一句话能影响全村人。尤为冀老二，这时很是巴结这老婆子。他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，其他方面倒没说的，肚子也有些文章，写得一笔不错的字，只是好吃懒做，有些看不起穷人。母亲的死因和十日的化险为夷，对这位有文化的花花公子触劝很大。

　　在冀家，张冀两姓做出了一项决定；管好道场庙，不可冷落了有灵气的菩萨。第二天，张老婆便让其长子年日住进了道场庙，这就是开头说来的原由。冀家兄弟开始了他们行善济贫的善举。年年过年冀老二为全村人家写对联，村里有关文字方面的事，冀老二几乎全包了。冀老二整个换了一副新面目，成了全村人敬仰的人。张冀两家也成了友邻。真是：

　　不记前嫌好事多，参禅修善乐哈哈。

为人不将良心昧，一世平安少蹉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