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奔前(1925-1945),女,原名竞一。平遥县襄垣村人,祖籍平遥县襄垣乡罗鸣后村。父亲梁元茂,字松波,解放前任国民党平遥县党部秘书,是一位思想进步的小学教员。姐姐梁竞新,“七七”事变后参加革命赴延安。1945年2月16日,梁奔前壮烈牺牲在侵略者的屠刀下,当年十九岁。梁奔前牺牲后,由当时平遥县抗日政府及时埋葬。1981年,平遥县委、政府责成县民政局筹建梁奔前烈士陵园,由当时千庄公社负责具体施工。1982年10月10日,重新安葬,建成陵园。
1944年,抗日战争的最后岁月,斗争十分激烈。
平遥县地处抗日斗争最前线,其根据地和整个北岳根据地一样,在党的领导下,不断增强壮大向北推进;其平原地区,敌人虽在几个村镇建有据点,实际上已发展为游击区。鬼子的势力范围基本被压缩到城关和铁路沿线。垂死挣扎的鬼子,狗急跳墙,凭借其经济优势,进一步扩大对我根据地的经济封锁;在其占领区强化治安,调动兵力对我根据地进行清剿扫荡。加上1943年以来的干旱缺雨粮食歉收,根据地陷入了极度困难的境地。
为应对鬼子“跳墙”和自然灾害造成的困难,县委县政府一方面组织县、区部队和民兵进行武装反击,另一方面在全县开展了生产自救、勤俭节约运动。县机关带头开荒种地增产粮食,减轻群众负担;同时发动群众互助合作,修渠引水抢种补种,发展手工业、妇女纺织和其他农副业;积极扩大商业流通,采取多种方式补缺补欠,力争尽快度过难关。
母亲当过几年纺织工人,对纺和织都颇熟悉。县长赵力之和父亲曾在抗日战争初期一起在介休工作过,1944年夏由赵力之同志举荐,母亲带我从介休绕过鬼子的王和据点,取道沁源到达南沟庄。县委初意是办一所纺织学校,后因资金等原因改为纺织厂。母亲进行筹建,我便就近上了小学。校址在二郎堂村,这是附近几个村庄的中心,杨家庄、郭家庄、魏家庄、西庄等村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。校园是一所长方形的大院,教室是院内一个坐西向南的套间,里间较大,窗户朝东开,紧靠窗户有一盘大炕,所有女生都盘坐在炕上,男生则一律坐在地上的小凳上,人多时就挤在外间。
我是由南沟庄一位叫银则的同学领到学校的。他比我大两三岁,后来才知道他是全校儿童团的团长。因为之前银则就给我到学校报了名,梁老师也告诉大家要来一位新生,所以,我们一进学校,同学们就热情地围过来问长问短。有一位小女孩早早地就笑着伸出了又白又净的手,银则说她是全校最讲卫生的学生,梁老师让大家向她学习。其实我看到的,无论男孩女孩,或因家穷衣着陈旧、打补丁,一个个都很整洁,而且都很礼貌友爱,给人一种特殊的亲切感。
梁奔前老师是学校唯一的老师。她经常穿一件非常合体的浅蓝色斜襟上衣,个子不高,却十分清秀精明;不苟言谈,却非常关爱学生。同学们都很喜欢她、尊敬她。
大炕对面的墙根摆着张半人高的小长桌,桌子上立着一块小黑板,这就是梁老师的讲台。在黑板上方贴着写在仿纸上的四个方块大字——抗日救国。我是一个新生,当她发现我好奇地打量讲台上的摆设和四个大字时,便指着四个字问认识不认识。我说认识。听到回答后又让我说说什么意思。我说抗日就是打日本鬼子。“对,就是打鬼子,但是为什么呢?”梁老师说,“不赶走日本鬼子,我们就要亡国,我们大家都要变成亡国奴。”
我们学的是一册油印课本,第一页至第三页写的是“羊”、“小山放羊”、“羊吃草”。梁老师说,“同学们各家差不多都养羊,不少同学还放过羊。我们这里处处是青山绿水,清清的水在小沟里流着,沟的两旁是一片一片的绿草,小羊静静地吃着草,我们呢?抬头看看蓝蓝的天,暖暖和和地晒晒太阳,大家说是不是这样?”同学们一致点头齐声说是。梁老师紧接着又说,“但是日本鬼子却要霸占我们的这块土地,这些鬼子不断扫荡,抓人、杀人、烧房、抢粮,没有他们不干的坏事,大家说不抗日行吗?”梁老师实事求是的讲述,激起了同学们强烈的抗日情绪。
梁老师教大家认字学文化,更重要的是她要把大家培养成一个铁骨铮铮中国人。在她的教育影响下,同学们自觉地把自己和国家、抗日连在了一起。连平时玩的打瓦(摆一块瓦片,站在几米以外用一个小砖块或小瓦片抛打)也冠名为“打碉堡”;把捉迷藏,也加一些新内容改称“捉汉*”。
校外活动主要是通过儿童团开展。梁老师经常带着银则向同学们了解活动情况,积极协助各村党组织开展儿童团工作。由于各村情况不同,所以活动内容也不尽一致。在南沟庄,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慰问烈军属。银则经常带领我们几个学生上山砍柴,他给每个同学砍制一段小树干或绑扎一捆柴火,然后背着分送到烈军属和孤独老人家里,受到全村人的夸奖。
纺织厂最后定址李家庄,这是一个很小、很穷、很偏僻的村庄。当时厂里生活很艰苦,基本上是半糠半粮,但没想到群众生活更苦,有的人家甚至把玉米棒芯碾成面充饥。连小朋友大便都成了难题,每每大便都须大人帮着抠出。母亲是厂支部书记,见此情况便发动全厂人员“节约一点,再节约一点,救济村民。”李家庄没有学校,我的任务就是天天和小朋友们四处挖野菜。很难想象的是,生活确实苦,但无论是工厂人员和村民、大人和小孩,各个都很精神。
由于敌人频繁骚扰,备战形式越来越紧张,根据上级要求,各单位都进行了瘦身减员,我也被厂里称作小累赘“暂时”疏散回介休。临走前,按照母亲要求,把油印课本送给了房东小朋友。当然。也把梁老师讲的“小山放羊,羊吃草”故事留在了李家庄。但万万没有想到,让我疏散的这个“暂时”,却永远地别离了尊敬的梁老师。
梁奔前老师殉难的噩耗是我父母亲告诉我的。他们说,在我走后不久,日本鬼子突袭三岔口,梁老师为掩护群众撤退不幸被捕。敌人用尽各种酷刑,从用刺刀刺伤刺晕到被丢弃荒野,她始终威武不屈,并用尽毕生的气力,蘸着鲜血,书写了“誓死不当亡国奴”的英雄壮语。
母亲说,就在梁老师英勇就义前不久,还到李家庄看望我母亲和纺织厂的同志们;就在距鬼子向中国人举手投降的前几个月,她却被鬼子残害了。
1945年7月父母亲调回介休。他们走到哪里就把梁老师的英雄事迹播扬到哪里。他们对梁老师的评价是:
——她心里只有祖国,当神圣的祖国遭鬼子侵略时,她毅然抛开安逸的家庭生活,勇赴抗日最前线。
——她心里只有人民,当人民群众遇危受难时,她挺身战斗与鬼子拼杀,用自己的身躯掩护大家脱险。
——她心里只有党,为了保护党的机密,任凭敌人冰冻火烧酷刑用尽,始终只字未吐,却昂首高骂日本法西斯,毅然决然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
梁老师离开我们整整七十年了,但她一直似一朵绚丽的鲜花,高高地绽放在平遥三岔口,以她的芬芳陶冶着一代又一代后人;作为民族英雄,光照着壮丽的中华大地。今天,当我们欢庆抗战胜利七十周年,绝不会忘记为创建这个伟大时代而献身的梁老师。
她——梁奔前——我的老师——永远的老师。
附:几个基本情况(供参考)
父亲冀达,1943年至1945年平遥县委委员,先后任县农会主席、县联合会主席。
母亲梁皓,1944年至1945年,平遥县纺织厂党支部书记。
我于1944年在三岔口二郎堂上小学,1950年考入平遥中学初23班。原国家物资部机关纪委书记。 (梁景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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