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国寺
镇国寺位于平遥县城东15公里的郝洞村,坐北面南。据《平遥县志》载,镇国寺始建于五代时期北汉天会七年(963),金天德三年(1151)重修,明代中期至清嘉庆二十一年(1816)又屡次重修及葺新,最后一次大型维修是光绪三十年(1904)。寺内现存殿宇,仅有“万佛殿”保持初建时风貌,其余都是后世续建或改建、增建的。镇国寺属国家级重点保护文物,于1997年作为平遥古城的重要组成部分被列入《世界文化遗产名录》。 镇国寺和许多唐、五代时的寺庙一样,没有单独的山门,以可穿堂而过的天王殿兼作山门。山门对面原有清嘉庆十八年(1813)十月增建的舞榭(戏台)一座,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间被毁。天王殿两旁设便门二,东曰“崇虚”,西曰“乘幽”,两便门外侧分别耸立着钟楼和鼓楼,硕大的铸铁钟造于金皇统五年(1145),是平遥境内现存最早的钟。 天王殿中四大天王塑像分列两旁,穿过天王殿是寺宇的前院,比较狭小,正殿是万佛殿。虽历经一千多年,期间寺院屡经重修,但万佛殿仍保留初建时的木结构形式,是中国佛教寺院殿宇中,现仅存的三处唐、五代木结构建筑之一,其余二处是五台山的佛光寺和南禅寺,可谓中国之最了。其木斗拱结构别具一格,斗拱用材硕大,斗拱总高185厘米,大斗直接坐于柱头,外檐柱头斗拱为七铺作双抄双下昂重拱偷心造,补间斗拱各一朵,铺作出跳达143厘米,使上檐出达294厘米。斗拱用材宽、厚为22厘米×14厘米,高10厘米,相当于宋代《营造法式》中的四等材。屋内建筑形式为砌上明造,通檐二柱结构,当中东西两缝上各以一根长椽栿搭在前后檐的柱头铺作上,椽长1028厘米,截面41厘米×28厘米。其上则用六椽草、四椽栿、平梁(长366厘米,截面44厘米×28厘米)和侏儒柱*手去承托脊梁栿。四椽和平梁的两端,并用“托脚”斜撑。梁枋两侧横截面连结,用攀间枋牵拉。这种构筑形式使殿内宽大、结构牢固,加之采取了屋顶举折、屋角反翘等手法,使庞大的屋顶没有丝毫沉重感,实现了建筑艺术的美感效果,显示了中国古代建筑科学艺术的巨大成就,成为我国乃至世界古建筑中的不朽之作。金代重修时整砌四壁门窗,并彩绘许多小佛像,故曰“万佛殿”。 万佛殿的彩塑佛像,简直是五代时期彩塑佛像的绝版(敦煌石窟尚存少许)。五代时期历史短暂,封建王侯间征战的烽烟不断,所以这个历史时期修建寺庙甚少,其价值可想而知。如果把万佛殿佛像造型同大同云岗北魏石窟大佛对比,可以发现中国佛教自成一体后,佛像形象更加汉民族化,特别是到隋唐时期,造像之风为之一变,变得彻底女性化了。大约汉民族习俗中,认为女性更具慈善和仁爱的特性,佛家以慈悲为怀,以拯救苦难、普济众生为本,所以有此变化,是中国佛教自成一体的重要标志之一。 古代宗教文化中,佛像造型以庄重美丽为主,佛像女性化后更是如此。然而,唐开元以后,唐玄宗李隆基宠爱贵妃杨玉环,杨贵妃体态丰满,使汉民族注重女性线条美以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为标准的审美观被颠覆,不得不改变为以胖和雍容华贵为美,这种审美观的变化必然要贯穿于一切文化艺术领域之中。即使盛唐以后的佛教文化中也不得例外。万佛殿的佛祖和配祀的“文殊”、“普贤”及佛祖弟子阿难、迦叶的女性化身,都塑造得丰满圆润。从佛像、胁侍、供养人的服饰看,罗纱贴体,肌肤大量裸露,应属唐代服饰文化,武士甲胄也是典型的唐代盔甲。供台较低,同样是唐代寺庙中的佛堂特色。以上种种,进一步佐证了镇国寺万佛殿原建于五代时期的论断。 前院东西面*北侧,分别是二郎殿和土地殿。土地殿之塑像尚好,二郎殿之塑像已了无踪影。东西两面的中间,是嘉庆二十一年(1816)建造的东、西碑亭,存有碑碣十余通,大多为记载历次修葺寺院情况及功德主名衔之碑。唯东碑亭下立一块残碑,号称“半截碑”,首尾皆缺,款目难觅,但史学家从残存的476字研考,认为系五代时期北汉王族刘继钦的墓碑,为进一步研究五代时期北汉小朝廷的争权史,提供了宝贵资料,为寻找北汉时期的王族墓葬也提供了线索。半截碑的书法甚佳,可供书法爱好者临摹学习。此碑的历史年限并不算太早,比清虚观碑亭下现存唐代马仁表墓碑还晚200多年。半截碑并非镇国寺固有之碑,与研究宗教文化无关。清嘉庆年间修葺镇国寺时,被当时的纠首、里人田增檍发现。其族孙田耕兰为此还于光绪十年(1884),刻撰一小方碣,题曰“半截碑记”,嵌于东碑亭半截碑后的石壁中,以示后人。但文中把“天会”理解为金代“天会”年号,显系失误。碣云: 半截碑者,不知何人所书也。嘉庆年间庙工告竣,会立碑之际,欲作碑座,形象已成。余祖增檍公见而止之曰:“此碑书法甚好,不可毁也,存之以为学书者临摩(摹)。”嗣后爱而拓之者甚夥。但上下文义不全,观其大势,是当日封王于此,且天会十二祀年号殆,亦八百馀年物也。惜碑太厚,未克嵌壁,今筑小台安置其上,以示后人,不可再为损坏此壁之意,于是乎记。 亭中间所裱明状元刘理顺大草,墨迹剥落太甚,将诗勒石,以志不忘:“林间挂葛巾,树里峰阴转;山外首频昂,白云无近远。” 万佛殿前对植槐树两株,西侧一株与平常槐树无二,唯东侧一株形象奇特,树身矮而粗,向东稍倾,树皮苍劲,周身条枝如灌木丛生,似曲蠖之苍龙欲腾空飞天,雅号“龙槐”。从碑铭中可知,相传初建寺时,殿前就对植槐树一双,东侧一株于清嘉庆年前,就演生成现状,遂得“龙槐”之名。西侧一株现已枯死,后人补植一株,称其为“虎槐”。 “龙槐”曾使许多文人墨客诗兴大发,多有吟诵。万佛殿前殿门两侧壁上及两碑亭壁上,都嵌有方碣,刻有咏龙槐的律诗和散文,计有进士岳廷元、贡生田耕兰、庠生田逢年、郝元龙等大作。
龙槐荣枯记
龙槐之由来,前碑已详言之,兹不再叙。而今数十年来或枯或荣,则有不可不志者。东边一株于道光十二三年(1832—1833),从树身生出一枝,与常槐同,初以为小,曾不在意。十数年后,枝大于身,将一身之精神气脉,皆为此枝所拔。而全树之枝叶枯槁殆尽。见者忧之,不敢擅动。同治年间,郝翰藩先生,有胆有识,为文以祭,命梓人斧以斫之,人心大快,此枝一除而全树之枝叶渐见,发生迄今,大有可观矣。至于西边一株,道光初年即见皮有破裂,心亦空虚,而枝叶亦不畅茂。正如昔人所谓,此树婆娑生意尽矣。至咸丰间,小枝尽枯,止存老干,槎枒数枝而已。忽从树根发出数株,亦与常槐等。今已长大成树矣。昔有一差人言,此树是插接所成。当时以为*役小厮,何足为信。今想东边所生之枝,与西边所发之树,且细视树身有插接痕,上下之树皮不同,枝叶不同。然后知差人之所言非妄也。 例授修职郎候铨教谕里人田耕蓝谨撰书丹 大清光绪拾玖年(1893)岁次癸巳中秋月下浣吉立 (此碑现存于镇国寺西碑亭内) 细审光绪三十年(1904)整修镇国寺的五通碑记,碑额及边饰特别精美考究,但有以“八洞神仙”像、八仙神器、八卦炉等图案做边饰或碑额饰者,笔者不解其意,此图案为中国道教内容,“八仙”还是道教仙班中的重要神祇,为何能用来作为佛教寺院碑碣的边饰呢?深思久之才悟出点儿头绪,说明进入20世纪时,中国道教和佛教文化已进一步融合。 东西碑亭往北,又各有一小殿,东殿供“三灵侯”, 为西周时期三位谏官,他们是孚灵侯唐洪,威灵侯葛雍,浃灵侯周武,皆正气凛然,人们传说他们死后成神,成为“三官”(天官、地官、水官),后人敬仰而立庙祀之。西殿供“福财神”,“福财神”属民间俗神。明清时平遥商业兴旺发达,人们求财神庇佑,自在情理之中。郝洞村自古为商贾之乡,咸丰初年建“三灵侯”庙、“福财神”庙于村堡中南北堡门顶上,岁有祭祀。后来绅商及百姓虑及“过路财神,财不能聚”,遂于光绪二十四年(1898)五月,连同“三灵侯”一起移置于镇国寺中,另修小殿祀之。“福财神”庙的初建及移置,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清代商业经济在郝洞村的重要地位。 穿过万佛殿两侧的月亮门,就步入了镇国寺宽敞的后院。正北三间砖拱窑顶上为三佛楼,东西两庑为罗汉殿和地藏殿,殿宇格局为明清时期中国佛教之格局,这些殿宇都是后人增修的。按佛教通常礼制,三佛楼所在的位置应是全寺主殿的位置,多建大雄宝殿,其规模、上限高度都必须为全寺之最;然而令人深感为难的是,原建殿宇万佛殿规模宏大,上限很高,后院主殿要超过万佛殿,工程之大,耗资之巨,都是不言而喻的。绝非等闲之事。当时的议事纠首们用窑顶筑楼的办法,达到了最高上限,供奉“三身佛”(法身毗卢遮那佛、报身卢舍那佛、应身释迦牟尼佛),冠以“三佛楼”之名,既少费资财,又不乱礼制,还别具一格,真是一石数鸟,妙在其中。 另外,三佛楼廊下额枋头均木雕白象头图案,檩板下廊柱两侧才雕双龙,这种白象居龙之上的安排,显然还带有古印度佛教的痕迹。古代印度以白象为崇拜图腾,他们把佛祖释迦牟尼的出生说成是白象投胎,以显示其高贵和不凡,而中国佛教在唐宋以后,已把白象定格为普贤菩萨的坐骑了。 后院东殿原塑有观音菩萨和十八罗汉像,为明代中国佛教之格局。清乾隆十七年(1752)曾整修,该殿佛像现已不存,均废于“文化大革命”中。西殿为地藏殿,正中供地藏王菩萨,两侧分列十殿阎王,东西殿壁前分坐六曹判官,西侧之判官塑像已毁。殿内四壁绘有许多表现“六道轮回”(天、地狱、人、阿修罗、饿鬼、畜生)、地府酷刑的壁画,还间有一些诗句,都以儒教伦理、礼教和佛教因果报应论为主题。从中可体会到古代宗教文化是如何顺应统治阶级意志的。 地藏殿曾于乾隆四十六年(1781)重修,但现存塑像由于年代已久,加之郝洞村一带地面易返潮,许多泥塑已发生“碱酥”现象,泥土呈粉末状脱落,有的甚至连原来塑造时作为内部支撑的陶瓦也裸露无遗,文物部门尚未采取有效的保护措施,泥塑坍塌之日不会太远,着实令人担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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